开端
来源: 山东黄河网 录入人员: binzhou 时间: 2020-12-07 [ 大 中 小 ] [ 打印 ] [ 关闭 ] [ 收藏 ]
父亲是一名普通的黄河职工,砌坝、培堤,巡防……从青年到中年,到老迈,在河边上挥洒着他辛勤劳作的汗水。那年,一次工伤落下了病根,无奈提前病退。 按照当时的国家政策,工人退休允许一名子女接班。或许是父亲重男轻女的旧脑筋作祟,或许是想把我作为他“治黄情节”的延续,在二姐和我之间,这项“殊荣”落在了我的头上。要知道,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吃商品粮,端铁饭碗,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。当时,姐姐已经在家务农几年,而我刚刚升入高中,求学是我的最大愿望,从没想过要当什么黄河工人,按道理这个机会应该留给年长的姐姐,为这事母亲私底下跟父亲商量过多回。但是,一向民主的父亲在这件事上却非常“独裁”,毫无商量的余地。为此,姐姐伤心了很长时间,多年以后提及此事还耿耿于怀。 就这样,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学校,怏怏地被父亲拽到县上的医院作了招工体检,办理了辍学手续。 很快,单位来了通知,元旦过后报到。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,母亲一边抹着眼睛一边为我收拾行装,相同的话嘱咐了一遍又一遍。我知道她放心不下从未走出过家门的儿子。那天夜里全家都睡得很晚。第二天早上,吃过母亲起大早手擀的面汤,换上母亲为我手纳的新衣,父亲踩着那辆跟了他几十年的老“国防”驮着我出了门。母亲和姐姐陪着我走了很远很远,久久地站在村头,直到不见了我的影子。 接连几天的大雪,路滑得厉害。几十里的路途,数不请摔了多少跟头,到达单位已过午时,我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,崭新的搪瓷面盆也“全面开花”了。工程班的郑班长热情地迎接待了我们,他是父亲共事多年的老伙计,性格爽朗,洪亮的笑声能传出老远。看着他随和的样子,我无助的心里踏实了许多。 照顾我年纪小,每天出工大伙都尽量安排一些轻活。尽管这样,一天下来浑身也累得像散了架的风车,趴到床上再也不想动弹。如遇夜里大风,转天早上起来,屋子里落满了厚厚的沙尘,床上、地下,满头满脸都是,整个人就成了“出土文物”。度日如年,熬过了漫长的3周,我病倒了,发起高烧,喉咙肿得咽不下一根面条。大伙知道后纷纷赶着过来探望,红糖、罐头、挂面摆满了我的床前,郑班长还特意嘱咐食堂给我开了小灶。等大伙陆陆续续出工去了,我躺在床上,孤零零一人瞅着空荡荡的屋顶和墙旮旯里不时窜过的老鼠,想家的念头越来越重,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回去。 第二天一大早,我挣扎着爬起来,悄悄溜出了单位,一口气走出好几里,在大路边搭上了一辆回家的便车…… 一路颠簸,又站在了熟悉的村口,双脚刚一踏进家门,积聚了多日的委屈就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,不争气的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。见我回来,全家人都愣住了。“想家,请假回来的?”面对父亲的询问,我第一次说了谎话,那一刻我不敢正视他的目光。母亲和姐姐高兴地把我拉到一边,不停地嘘寒问暖。 临近傍晚的时候,院子响起了咚咚的叩门声。“找不着孩子,可把我们急坏了”,跟着声音进来的是郑班长。一下子,父亲全都明白了,“孬种!”他高高扬起的巴掌,却被郑班长拦住了:“老薛,你这是干什么!”…… 我怔怔地立着,眼前晃动着两只紧握在一起的大手。那是两只父辈勤劳的大手,两只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大手,两只因多年凿石砌坝而震得关节变形的大手。郑班长没有指责我,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娃,咱工作条件是苦,可是咱黄河职工不开小差,既然迈进了黄河的门,就要干出个样来,给你爹妈脸上抹光。好好歇几天,早些回去上班……”,一席话,臊得我脸上火一样难受,恨不得一头钻进脚下的砖缝里。在家呆了几天,我又被父亲送回了单位。 这就是我走上治黄事业的开端,那年,我16岁。 如今,三十几年过去了,我的治黄经历如同一张张答卷,已由最初的不及格,到及格,到优秀。回想当年,面对父亲强加给我的选择,我无怨无悔……(薛翰章 薛岩国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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